泪花（7）

chenyun81

这是一个除夕之夜。

没有月光，不要以为每一个除夕之夜都是月光浓浓，既是月亮能够出来陪伴人类的喜庆之日，它也是无心无意，从来这一天，它都没有送上过满满地光。而今天这个除夕之夜，它根本就不愿现身，为了与太阳私会，它才不管亮与不亮，但城市之光却能够照亮来去的人们。

风却不约而来，风并不大，却是冷冷地，虽不刺骨，迎面吹来使人缩紧了身子。

大多数中国人正坐在电视机旁，无论是什么等级的电视机都能看到春节晚会的精彩节目。民歌、流行歌、舞蹈、小品等等都能在晚会上一展风采。精彩的节目和着电视机旁家人的笑容展现出人类喜庆的画面，老人满意的笑，大人高兴的笑，小孩开心的笑，还有电视机旁的喜糖、瓜子、年糕、水果，这一切都是天伦之乐。

可是，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享受这天伦之乐。

除夕之夜没有夜，只有天伦之乐，天伦之乐处处都乐。

牌友们齐齐相聚，一定要混战到天亮，非要赢它个百十千的，才能鸣鼓收兵。

夜总会里灯火通明，情侣如茵如梦，谁知白天黑夜；情语秋波，尽泻了这除夕之夜。

躲在游戏室的大男孩，穿着刚换的新衣服，大片大股的杀敌于画面之中。

不要忘记，还`有循规蹈矩的岗位人。

不要忘记，还有这泪花中的苦女人。

九点多钟，她走进了医院。这里，没有欢乐，没有歌唱，没有电视，只有几盏稀疏的日关灯散发着微弱的光，过道上没有一个人影，死一般宓静，萧条而恐惧。

她轻轻地走进了病房，还是微弱的光，只有几张空病床，白色的垫布，白色的被。

母亲斜靠在床上，看见她来了微微地一笑，母亲六十八年来，唯一在医院的病房里过年三十，自然是伤感万分，但她还是强挤出笑容，尽管是那样的一丝丝，女儿还是有了十足的欣慰，她还是把暖壶打开，把年夜饭一并给了母亲，母亲今晚也多呷了几口。然后，她又给母亲洗脸擦擦手，给母亲都料理完后，让母亲躺下，又坐了十几分钟，她起身站着，母亲知道女儿应该回家了。

近十一点，她走出了医院的大门。这时候，已经没有公共汽车了，她必须走回家。

风更小了，但更冷了。在她步行的路上不时传来鞭炮声，大声的令人一惊，小声的连续不断。夜空中，焰火四散八开，五光十色，在夜空下行走的她，全不顾亮与黑，全不顾行人多与少，只有女人匆匆的脚步。

十二点、是除夕夜的终点，也是新年的开始。

在她匆匆的脚步声中，前后的时间，前后左右的地方，放出了无数的春炮，叫人不及掩耳，震天动地，人们都祝愿，声声送去了昔日的苦与愁；声声迎来了往后的甜与乐。

在她步履的夜空中，无数的焰火弹如将军之号令，万箭齐发，冲天而起；整个夜如同白昼，金树火花的夜空色彩斑斓，光怪陆离。天与地如同一辙，全是光，全是人心的跳跃。

一个半小时后，她到家了。

进门后，先看一眼睡着的儿子，然后，自己洗刷，剩下要洗的东西留给了明天，她是累了。

一点钟，她上床了。很快的，她就睡着了。她太累了。

勤劳能带来健康是不言而喻的，辛劳有时候就是勤劳。据统计，75%以上的病是非病菌之类的因素造成的。

看官，你大不必相信心理医生会有什么良方妙计，心理是虚的，怎么治？统统地千篇一律——意识转换。

意识一转换，病就走了；意识一到，病又来了，来无影，去无踪，神不知，鬼不灭，能治吗？可怕的是，意识还能遗传，意识还能传染。吃药没有用，赶又赶不走。医生越多，医院反而人满为患，心理医生越多，不见心理疾病减少，科学家日日夜夜在实验室想攻克一个又一个病魔，却一个个败下阵来。多少药厂的工人常常加班，大批大批的药还不够亿万人吞咽。如果靠药就能解决根本问题，病就好治了。

正是意识使得人的疾病千般万种。没有任何一个动物会象人一样有奇病怪症。生命在于意识，健康也在于意识，只有了解意识，才能了解生命，才能更健康，更长寿。

面对人类的灾难，包括核武器，只有认识意识，只有道德才能拯救。只有健康的意识才会有健康的身体，只有神圣的道德才能减少邪恶。

本来，学校最重要的就是意识和道德两门课程。可惜，科学对意识的认识是肤浅的；可惜，资本的力量扼杀了神圣的道德。

年初一，她起得并不早，很明显，忧愁在她这里过得太多，就成了过眼烟云。正是这一点，加上辛劳，她的睡眠并不是太差。但她还是很快的喂好了儿子，然后，带上儿子一起去了医院。

天说变就变，昨日太阳还挂得老高，今日，天上的云是黑沉沉的一片又一片，风雨齐来，一阵阵的寒风又袭又吹，让人寒冷难接，在严寒的冬天，只要风雨同行，一定是人间最酷冷的一天。

年初一的早晨，街上的人特别的少，欢乐了一夜的人们大多还在酣睡之中，只有辛劳者才会早起，睡懒觉对劳苦的人来说总是一种奢侈。

她抱着儿子来到了医院，四处还是一样的冷清，只有大门口挂着的四个大灯笼在摇晃着，在风雨中有那么点光。

她走进了病房，见母亲还在睡，母亲睡得真好，一定是昨晚多吃了一点东西，心情又好，才能睡一个好觉。

她又拿起了热水瓶，带着儿子走到了开水房，打好开水，又回到了病房，看看母亲还在睡，怕儿子吵嚷，就带着儿子去医院内转玩。

过了约半个多小时，她带着儿子又回到了母亲的病房，还看见母亲在睡，便又退了出来，又带着儿子在操场上玩了一会。

看看表已有十点半了，她便又折了回去，走近了母亲的身边，还是在睡，她也坐在了母亲的身边，看着母亲睡的样子，看着、看着、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，从早晨八点多钟到现在，一点也没有听到过母亲睡时的呼气声，平时母亲------，她一想不对头，便摸摸母亲的前额，不好，是冷的，再一摸鼻子，再一摸手，不好，她叫：“妈妈，”没应答，再叫也没有应答，天呀！她冲向医生值班室，大叫“医生、医生。”

院外，时不断的传来了阵阵的爆竹声，不是那样的尖利，也不是那样的响亮，一定有沙哑的，不响的沉没在大地之中，然后，被清洁工收去了垃圾场，或清洗、或清理、或焚烧。

她的母亲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，那怕是一个眼神，一滴泪花，一句问候都行，母亲都没有留下。

她坐在母亲的身边，头枕着母亲的身子，悲働的大哭。

满脸的泪花满满地情，更多的是满满地悲痛。亲爱的妈妈1你是多么的善良，就连走的时候都不愿让女儿操劳，你一定是看到女儿日夜的奔波，一定是看到女儿一天天的消瘦，一定是看到女儿眼窝中深陷的悲伤，你才会不忍心让女儿再添忧伤而一去不复返了，亲爱的妈妈！你错了，女儿就是再苦再累，能伺候你老人家就是做女儿的心愿，因为女儿欠妈妈的太多了，你为女儿付出的太多了，女儿这一辈子、下一辈子都还不清，就是做牛做马都无法还清妈妈的情。

她的哭声震天动地，院外零零星星的爆竹声早已湮灭在冷风凄雨中。小小的儿子看着他妈妈大声的哭泣，虽然不能全解，但是悲痛从来都能够感应人，亲人之间尤为如此，有时，儿子的哭声也随着他妈妈的哭声时大时小，有时，儿子低着头，眼眶是湿润的，茫然地看着病床上的老人。老人的脸虽然布满皱纹，但却是慈祥的。她双眼紧闭，所有的一切是这样的安祥，面对安祥的母亲她悲痛不已，一声又一声的哭声震撼着整个病房，弥漫着整个住院部，凄凉而凄惨。

母亲就这样离她而去了，眼前只剩下孤哭无靠的她，她这一辈子最有愧的就是自己的母亲。从母亲守寡到现在已经是二十七年了，二十七年，父亲早亡、儿子被劫、丈夫车祸、自己重嫁又离，儿子绝症，儿子判刑，全是大难临头，风雨相逼。二十七年，生活的压力，世俗的绯闻，一浪又一浪的冲击这个家，母亲要承受多大的悲痛，但母亲还是走过来了，今天，母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，多么悲伤而凄凉的人生呀！

她泪花飞溅，泣不成声，一直到有人来收尸。

年初一，她跨入四十二岁的时候，失去了她一生中最亲爱的人，眼前，只剩下这二岁的幼儿，还有这伴了十八年的房子。

生活本身并不存在意义，但生活是可以有意义的，只是人的意识相异。

她必须生活下去，只要她，没有象她的母亲一样倒下去。

（舒金元）